2008-04-16

导论

2007 年 3 月 25 日 ，欧盟 27 个成员国首脑和委员会主席齐集德国首都柏林，隆重纪念《罗马条约》签订 50 周年。 50 年前，《罗马条约》的问世揭开了欧洲一体化发展的新篇章；以《罗马条约》为标志，欧共体／欧盟走上了全面一体化的历程。

从战乱频仍到和平振兴，从 6 国到 27 国，从二战后各自陷入国力衰退到结成一个经济实力位列世界前茅的共同体，欧洲的发展通过一体化道路成功地实现了重大的历史性转折。欧洲一体化道路不仅改变了欧盟各国的发展轨迹，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而且也改变了世界。

欧洲一体化道路无疑值得国际社会关注；欧盟 50 年的经验值得认真总结。

欧洲一体化最重要的特点是其不断创新的精神和坚持和平发展的道路，并且突出地表现在经济、政治、法制和文化领域。

毫无疑问，经济一体化是欧盟 50 年的活动重心；正是经济一体化的成功奠定了欧盟的全部一体化政策的基石。法制建设是欧洲一体化的保障；各种法律法规和法治思想为欧盟的经济、政治、社会等一体化政策提供了运作框架。政治机制是一体化运作的工具；它使各种一体化机构形成了有机构成并将一体化政策付诸实施。共同价值的建构是欧洲一体化下各国得以凝聚的重要依托。经济联盟、法制建设、政治体制、价值建构是欧洲一体化走到今天并将继续得到发展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的组成部分；一切一体化政策的成功和挫折都取决于这四大组成 部分的完善和谐调与否。

经济联盟、法制建设、政治体制、价值建构之间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同时各有其自身规律，其发展目标也是随着一体化的演进而不断丰满起来的。

欧洲一体化的最先突破发生在经济领域。西欧各国市场经济模式和工业革命的实现为其提供了历史先决条件；二战后如何防止战争再起是其直接动因。以后经济全球化浪潮的逐渐兴起，能源危机的压力和高科技的发展，将欧洲经济一体化不断地推向深化。从关税同盟到统一大市场，再到经货联盟、统一货币的 问世，成员国们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逐步向欧盟一级转移和共享主权权利，突破了传统的国家界限，创造了国与国之间经济合作的新模式，不仅从根本上杜绝了相互间再次发生战争的可能，而且还在这种新模式下实现了共同繁荣。

为了确保经济一体化的顺利运行，法制进程从一开始就被赋予特殊的使命，伴随着经济一体化发展的全部过程，并随着一体化深化向其他领域溢出。欧盟法律体系的制度设计及其在欧洲一体化中的重要作用，是欧洲一体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欧共体也因此而发展成为一个法治的共同体。欧盟通过法治途径来规 范成员国与欧盟之间权能的划分，以法律来规范成员国与共同体机构的行为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将国内司法体系纳入到欧盟司法体系之内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全新的司法体系，欧洲法院将欧盟目标确立为共同体必须遵守的一般法律原则，使共同体目标法律化，这些都使得欧洲一体化具有独特的法律性与规范性特征。 欧洲一体化中的法制建设在许多一体化进程的关键性问题上都作出了重大创新。它既不同于传统的国际法，也不同于国内法，是一种独特的法律体系，是对现有国际法体系的发展，也是对国内法体系的发展。

作为一个里程碑式的条约，《罗马条约》在政治上完成了欧洲一体化目标、内容、机构及其职能的最初设计。虽然欧洲一体化自创始条约赋予它最初的组织形式以来，已有巨大的发展，但是，其基础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这就是它的制度结构和持续的以共同市场或内部市场作为其政策活动的核心。在政治层 面上，欧洲一体化的发展主要可以归结为两种形式：一是成员国的扩大；二是制度和政策在许多领域得到深化。

从《罗马条约》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欧洲一体化进程不断从经济及与经济相关的政策领域向其他政策领域扩展，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共同外交和防务政策、司法和内务政策领域。尽管《欧盟宪法条约草案》后来遭受挫折，但 2007 年 6 月欧盟各国就欧盟宪法条约改革草案达成一致，仍然标志着欧洲 一体化在政治层面上取得重要突破。随经济一体化应运而生的欧盟政治体制是国际社会组织中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创新案例。

欧洲联盟不仅是一个卓有成效的经济共同体，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政治联盟，同时也是一个 “ 价值共同体 ” 。在《罗马条约》诞生 50 年后的今天，打造价值共同体已成为欧盟建设中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它强调价值共同体的目的在于使欧盟及其成员国进一步明确认共同的目标和价值取向，强化欧盟的精神理 念和凝聚力，塑造欧盟的道义形象，赋予欧盟一种必不可少的 “ 灵魂 ” ，并利用各成员国的文化血脉联系，欧盟正在努力使这个共同体具有更长久的生命力。

从文明进程的角度来看，欧盟作为一个欧洲的价值共同体借鉴了欧洲古典文化、基督教与欧洲人文主义的文化精华，以及关于人权、民主、法治与宪政的制度成果。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共同体的价值标准始终受到高度重视，并将其设为吸收新成员国的重要门坎。欧盟反复强调的价值观念和标准包括有：和 平、进步、繁荣、自由、民主、平等、法治、人权、社会公正、人的尊严、公民权、宽容、多元化、辅助性原则、团结互助、反对歧视、可持续发展、保护环境，等等，内容十分广泛；其核心可以归纳为六个原则，即自由、人权、民主、法治、团结互助和多样性。

当前，欧盟正进入其发展中的又一个关键时期：内部因成员国的扩大而带来如何进一步深化的种种问题；外部则必须应对全球化导致的世界经济竞争日趋激烈的挑战，以及后冷战时期国际格局转型中出现的许多新的政治问题。

本年度，欧盟的政治发展有三个值得关注的问题：首先是欧盟为重启因法国、荷兰公投结果而搁浅的宪法条约所做的努力及取得的成功。重启宪法条约工作与欧盟制度改革和未来政治格局的发展前景紧密相关。其次，因法国大选结束了希拉克时代；英国首相换人结束了布莱尔时代；加之先前德国总理换人，欧盟 政坛上出现了以默克尔、萨科奇、布朗为代表的欧洲新一代政治领军人物，他们将给今后欧盟政治走向带来新的气象。第三，随着全球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越来越显著，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环境灾难成了欧盟政治的核心议题之一。温室气体排放问题在欧盟政治议程中占据了不同寻常的重要地位，同时也在欧洲社会产生了巨大的 影响，环境保护作为一种社会思潮日益显赫。同时，欧盟利用德国担任八国峰会轮值主席国的机会，将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纳入会议中心议程并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欧洲经济在 2005 年恢复增长的基础上，在 2006 年继续保持了增长的势态，由于活跃的世界经济和有利的内部条件，欧盟 27 国的经济增 长率达到 3.0% ，欧元区 13 国达到 2.7% ，这是 6 年来最高的增长率。 2007 年上半年欧洲经济在内部需求的推动下继续保持强劲增长。但 7 月后受美国次 级抵押贷款市场危机带来的全球金融市场动荡的影响， 2007 年经济增长率欧盟将降为 2.8% ，欧元区为 2.5% 。 2008 年增长率可能会进一步下滑，但仍然能够保持稳定增长的态势。

和上年度相比，本年度欧洲社会形势趋于好转，主要表现在因经济形势明显好转而带来的就业状况明显好转、失业率普遍下降，各国民众满意率也不断上升。但非法移民问题依然严重，虽然各国不断加大打击非法移民的力度，在欧盟及跨国层面也进一步加强协调合作，但压力依然很大，仅 2007 年头 9 个 月就有上千名偷渡客不幸丧生。极右排外势力有进一步抬头的迹象，这一趋势已经引起欧盟的关注，并为加强对种族主义及排外势力打击的力度而采取了积极的应对举措。

欧盟法制建设取得的最新进展，首先表现在欧盟立宪出现新的转机。在德国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欧洲首脑会议通过了解决欧盟宪法批准危机的方案，重启了为适应欧盟扩大而进行的必要的机构改革与欧盟基础条约修改的进程。其次在二级立法上，欧盟在许多方面有重要发展，特别是出台了近年来最为重 要的立法之一，即欧盟服务指令。此外，在民事事项的司法合作方面，欧盟关于小额求偿程序与关于非契约责任准据法的相关立法，也令人瞩目。第三是在在司法方面，欧盟的两个法院在过去的一年中做出了 60 多份判决，其中，在税收相关的问题上，欧洲法院的判决确认，解释了对共同体具有影响的一些规则。

本年度，欧盟对外关系的发展引人注目。欧美关系出现了明显的进一步改善，尽管深层矛盾被暂时掩盖，但这种改善必将对近期大西洋两岸的关系产生重要的影响，并且将有可能导致世界热点问题出现新的局面；与此相比，欧俄关系则陷入纷争不断，处于微妙而敏感的阶段，其走向如何 将对国际新格局的形成产生影响；欧盟与非加太传统关系继续深化，新型合作模式的构建尚有难处。

与前些年中欧关系热情高涨、发展迅速相比，本年度的中欧关系出现了骤然降温。 这里除了有欧盟一些大国政府换届带来的变数之外，更主要的是欧盟自身发展遭遇到困境，急切希望从包括对华贸易在内的对外经济关系中寻找出路的考虑。 2003 年中欧战略性伙伴关系正式确立以来，中欧双方将经贸合作关系纳入到一个更为广阔的视野中，彼此给予更高合作的期待。然而，由于双方经贸关系急速发展，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更多的竞争和摩擦。为此，从 2006 年下半年起，欧方在如何解决中欧之间不断升级的贸易摩擦争端方面开始采取新的策略，出台了一系列新的对华贸易政策文件和法规。特别是欧盟提出的题为《欧盟与中国：更紧密的伙伴、承担更多责任》文件和题为《竞争与合作 —— 更紧密的伙伴关系和不断增加的 责任》的首份对华贸易和投资政策文件，表现出其对中欧关系有了新的考虑，其主要特点就是通过一系列带有 “ 制度建设 ” 意义的文件来规范中欧关系，以求在对华经贸关系中占据战略的制高点。

近些年来，中欧关系无疑处于历史最好的发展阶段，但同时也是历史发展关键时期。 在经济利益交错、文化交往日深而政治歧见依然存在的情况下，如何推动中欧关系进一步发展，如何开创中欧关系良性发展的模式，不仅对中欧关系至为重要，而且也将为冷战后世界格局的转型提供积极的推动。反之，则将给中欧关系带来严重的危害，对双方都不利。经贸摩擦，频仍发生，甚至经济竞争关系的产生与发展，对 于日渐加深的合作伙伴来说，本是正常现象，一如欧美关系中经常出现经贸摩擦一样，关键在于如何对待。从全球的战略高度出发，积极应对问题和摩擦，和从眼前现实利益出发，采取从经济乃至政治领域全方位地制约合作伙伴，不同的态度将会导致截然不同的战略后果。目前，欧盟已经表现出其对华政策的转变，从而将中欧 关系推进了重要的发展的关键时期。在欧美关系、欧俄关系出现变数，中欧各自进入一体化和改革开放重要发展时期的背景下，中欧关系发展的关键时期，需要中欧领导层具有更高的战略眼光和成熟的 政治举措，来解决当前出现的各种问题。对中欧关系的发展不能急，不能理想化。同时，也需要就事论事地具体工作，一个领域一个领域地解决问题。特别要防止经济问题政治化、政治问题经济化的倾向，避免其对中欧关系发展主流的干扰。

我们应该看到，中欧各自作为世界历史悠久的文明中心，不可能相互同化，它们只能在相互碰撞中加深了解、取长补短。中欧发生摩擦可能会是一个较长时期的现象，对此应该有清醒的认识。但是我们同时也相信，中欧关系的主流是好的，并且会在合理解决问题中向着更好的方面发展。

后记

本书为欧洲发展报告第十二卷。本卷主题报告为 “ 欧洲联盟 50 年：经济、政治、法律与价值建构 ” 。 2007 年适逢欧盟《罗马条约》签订 50 周年。 50 年来，欧洲一体化的发展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全面地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也给 50 年来世界局势的发展 带来深刻影响。因此，我们将此作为本卷的主题报告，并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组织专门的课题小组撰写。欧洲一体化内容十分广泛，但其起步与发展却主要在于经济、法制、政治、文化价值等四个方面的建设进程及其协调与否。本卷的主题报告从这四个方面对欧洲一体化的发展经验做了深刻的讨论。

本年度，欧洲发展报告继续上年度调整后的体例。即将原来关于欧洲形势的 “ 综合篇 ” 改为 “ 欧洲联盟篇 ” 的体例。 “ 欧洲联盟篇 ” 分五章，从 政治、经济、社会、法制建设进程、对外关系五个方面综述欧盟的年度形势。与此相对应的是取消了原国别与地区篇中的 “ 欧洲联盟 ” 。 本年度报告编委会由周弘、吴白乙、罗红波、裘元伦、刘立群、刘绯、程卫东、沈雁南组成；主编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欧洲研究所所长、中国欧洲学会会长周弘研究员。各编委承担并参与了本书有关选题的讨论、书稿的初审及定稿等工作。

本报告遵循集体讨论与个人研究相结合的做法，是个人和集体共同的研究成果。

http://ies.cass.cn/Article/cbw/ozfzbg/200804/1154.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