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尔街打拼了26年的Gordon Jones如今在一所高中教数学与近年来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近30%的毕业生一样，费尔南德斯(Ted Fernandez)也将目光瞄向了金融业。尽管他学的是材料科学和工程学，但进入华尔街工作的朋友的经历却让他深深受到了感染。

然而，当他一年前驻足在一家投资银行的招聘展位前时，这个展位却奇怪地空空如也。这个展位是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的，时间是9月18日。3天前，这家成立158年的银行宣告破产。现在，22岁的费尔南德斯正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工程学硕士学位，希望将来能在太阳能行业谋求一个职位。

他说，毫无疑问，如果金融危机没有发生，我会进入金融业。现在我不会赚那么多钱了，但我晚上可以按时回家了，我对现在的情况感到满意。这比任何数额的金钱都更有价值。

金融危机一周年专题
在过去20年来，金融业的增长速度超过了美国几乎任何其他行业，它提供了丰厚的薪酬，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才从事证券交易、贷款发放、投资组合管理、并购和将抵押贷款转变为复杂的衍生工具。现在金融泡沫已经破灭，迫使数十万员工寻找其他工作，也让新毕业生到别的行业中求职。

金融业就业人数的下降远远超出了纽约金融中心的范围。当陷入困境的华盛顿互惠银行（Washington Mutual）去年突然被出售给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 & Co.)时，西雅图约有3,400人失去了工作。根据穆迪(Moody's)旗下网站Economy.com的数据，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 Corp.)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总部的金融和保险职位比2006年5月的高峰时减少了9,000个，降幅为14%。根据该公司的统计，芝加哥失去了23,000个金融业工作岗位，洛杉矶为47,100个，全美共减少了437,700个，降幅为7.1%。

虽然最大的银行对承担风险和信贷衍生产品等部分衍生工具的偏好开始回升，但预计许多消失的岗位并不会很快回来。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预计，金融和保险业就业人数占总劳动力的比例将从去年年底的4.8%降至2016年的4.1%，去年年底已经有大量人员离开这个行业。该委员会在7月份的报告中称，预计商业和金融服务业将较衰退前的水平大幅下降。

昔日银行家投身环保出租车事业
在美国经济进入衰退期前，Gil Schor供职于纽约市的一家投资银行。金融危机让他丢了工作。但失业给他带来了选择新领域的机会——现在，他成立了一家环保出租车公司。与此同时，该委员会预计，医疗卫生和教育服务业占美国劳动力的比例将从2008年的16%增加到7年后的近18%。

哈佛大学2009年的毕业数据也显示了职业生涯的转向。根据该校校报《The Crimson》的调查，今年进入金融和咨询业的毕业生占总毕业生的比例大幅下跌至20%，而2008年和2007年的这个比例分别是近40%和47%。今年有15%的毕业生计划进入教育业，比去年增加了一半，计划进入医疗卫生业的比例则翻了一番，达到了12%。

即使是并不明显的人才转向也会对社会产生影响。经济学家墨菲(Kevin M. Murphy)、维什尼(Robert W. Vishny)和施莱费尔(Andrei Schleifer)在1990年的一项研究中说，当聪明的人成为企业家时，他们改善了所从事业务的技术，并因此带来了生产率和收入的增长。他们说，反之，当人才配置到金融、法律等职业中时，其回报来自于财富的重新分配而非财富的创造，因此会降低生产率的增长，减少技术机会并使经济增长放缓。

上述经济学家们说，有些职业从社会角度说比其它职业更有用，尽管它们提供的薪酬并不高。

逃离华尔街的人常常发现，新的工作缺乏过去职位带来的社会地位和丰厚的薪水。肖尔(Gil Schor)曾担任法国投资银行Natixis SA的投资组合经理，直到Natixis在2008年7月关闭了他的部门。现在，他在纽约州New Rochelle拥有并经营着“绿色世界出租车公司（Green World Taxi）”。他用积蓄买了三辆日产Altima混合动力车，以环保为卖点宣传他的出租车和豪华轿车服务，并梦想有一天能将业务扩大到整个纽约市。

肖尔新的日常工作可能会十分折磨人。他只雇了一名司机，常常凌晨4:30起床亲自送人去机场。他没有带薪假期，没有福利，也没有助手，从打印宣传资料到给车打气都得亲历亲为。他以前在投资银行年薪20万美元，现在收入缩水到这个数字的四分之一左右。他今年取消了度假。他不再买书，改去图书馆看书。

44岁的肖尔在金融界浸淫了14年，有时他很难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他说，我女儿说，你以前是个银行家，现在成了出租车司机，我会说，不，我是从事交通运输服务业的老板。

不过虽然存在种种挑战，但他的新道路也带来了回报。他说，你有能力做出重要决定。你可以自己安排时间。生活没有规律，不过你会习惯的。

金融行业一直都吸引着相当多的高学历劳动者，不过这一行业真正繁荣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当时取消了特定的利率上限，同时放宽了对银行分行的限制，市场日渐全球化，垃圾债券和杠杆收购兴起。1982-2000年，债券和股市的长期牛市吸引了全球机构投资者和散户投资者，金融交易量急剧蹿升。

金融和保险业监管逐步放宽，催生了越来越复杂的金融工具。创建、分析、出售和交易这些工具的业务吸引了精明进取的人才。根据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金融教授菲利本(Thomas Philippon)的一项研究，负责建立金融模型以评估风险的计算机和数学职位占金融和保险业职位的比例从1980年的1.2%增长到2005年的5%，增长了三倍。从事股票、债券、大宗商品和其他资产交易的职位从2.8%增加到9%。

由此产生的收入在经济中所占比例也更大。二战结束之初，金融业的“附加值”（从业者和资金对整体经济的贡献）占经济总量的2.3%。菲利本的研究表明，至1997年，这一比例为4.4%，2006年达到8.1%。

菲利本发现，1980年，拥有同等研究生学历的工程师和金融行业人员收入大体相当，但2005年，金融专业人士的平均收入要高出30%-40%甚至更多。2007年，金融业吸引了加州理工学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25%的毕业生和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工程学院30%的毕业生。

个中原因并不仅仅在于金钱。1989年薇薇安•潘(Vivian Pan)获得耶鲁大学地质学和地球物理学博士学位，当时研究资金紧张，而为美国能源部(U.S. Energy Department)监测辐射的工作对她来说极度无聊。为了寻求新鲜感，她加入华尔街，成为投资顾问公司Hamlin Capital Management的总裁兼首席投资长。

现在失去这类工作的一些人抓住机会重新评估自己的生活。博伊德全球经理人猎头公司(Boyden Global Executive Search)负责全球金融服务的布兰索威尔(Jeanne Branthover)说，今天的经济环境令人们真正开始对自身的思考，这是我过去30年间不曾见过的现象。他们觉得，要是赚不到像以前那么多钱，那我还是想找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做。

教育是经济危机的受益者，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哈佛大学经济历史学家戈尔丁(Claudia Goldin)说，上世纪30年代，制造业职位因大萧条而枯竭，一些本来会从高中退学去工厂和作坊做工的人反而完成了学业。而另外一些人本来高中毕业后会去做白领工作，结果进了师范院校，从而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充实了美国学校的教师队伍。

在本轮经济低迷期，新泽西Montclair州立大学教育学院的院长卡特勒(Ada Beth Cutler)负责了一个培训被解雇金融专业人士的项目，培训这些人是为了让他们从事长期处于缺员状态的高中数学教师工作。卡特勒说，新泽西州教师的起薪是45,000至55,000美元，远低于许多金融行业从业人员的工资。但该项目今年秋季开班首批推出的25个培训名额，竟有200人前来申请。卡特勒说，没有什么比从事教育工作更有意义了，但干这行你挣不了多少钱。

琼斯(Gordon Jones)已经提前一步完成了这一职业转换。他曾有26年销售股票和可转换证券的从业经历，离开这一行业前担任证券公司J. Giordano Securities的副总裁。2007年，当金融产品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了解之时，琼斯开始看空整个金融行业。他说，我当时认为，可转换证券市场出现了价格和价值的脱节，这一市场让人有种正在玩抢椅子游戏的感觉，我可不想当音乐停止时自己还站在那里。

他决定辞职，又读了一个教育学大学学位，然后成为一名数学老师。现年54岁的他目前任教于康涅狄格州的Greenwich高中，挣的钱是他在金融行业时25万美元平均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他和妻子卖掉了他们的房子，当时正值Greenwich地区的住房市场在房市萧条来临前一片红火的时候。他们搬入了一套公寓房。对琼斯夫妇来说，执教所获得的好处超过了为此做出的牺牲。琼斯说，从我重返教室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重新充满了活力。去年，他带领学校的数学队参加了一场全州数学锦标赛。琼斯表示，与学生们互动是种快乐，感觉你能帮助他们让人充满成就感，没什么可后悔的。

金融业的低迷似乎也碰巧发生在人们对政府和公共服务类工作岗位日益感兴趣之际。今年4月为非盈利机构Partnership for Public Service进行的一次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有40%的美国就业者愿意考虑在联邦机构工作，高于2006年时的24%。

法波亨达(Yewande Fapohunda)说，人们过去认为政府机构就像一家汽车公司，在这里干到退休就能获得一笔丰厚退休金，但却不是个能有非凡经历的地方；而人们现在则开始认为，你在这里赚不了大钱，但却能做非凡之事。

法波亨达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Wharton School)上学时就已被高盛公司(Goldman Sachs)招募，2005年一毕业就在这家公司干上了令人垂涎的分析师工作。包括奖金在内，该公司有大学学位的分析师起薪约为10万美元。

就在金融危机去年发生之际，她三年的低薪期也即将结束。法波亨达严肃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未来。25岁的她放弃了去读M.B.A.学位的计划，转而进了哈佛大学的肯尼迪政府学院(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学习公共政策和经济发展，她想毕业后去发展中国家工作。法波亨达说，我认识到，做什么样的工作比挣多少钱对我来说更重要。

泡沫破裂虽然使金融业的许多领域遭受打击，但却为一些人创造了新的工作。由于出现了投资困境中企业和高风险债券的商机，受压资产投资、破产法和重组业务正在增多。Dealogic提供的数据显示，今年与破产和重组相关的并购业务已经达到140宗，总金额达844亿美元，而2008年全年这类业务也只有102宗，涉及金额200亿元。

经常投资价值被低估公司和价格暴跌债券的Third Avenue Management LLC已利用经济低迷之机储备人才并推出了更多共同基金。在8月份的最后一周，该公司推出了一只专门投资受压证券的债券基金。

在一周时间内，Third Avenue就为这只新基金募集了6,000万美元资金。公司首席执行长巴斯(David Barse)说，这一数额比我们曾经筹到的钱高了一个数量级。这家有100名员工的公司过去一年中招募了18位有经验的金融业专业人士，并希望招募更多的人。巴斯说，他对自己所招这些人的优秀度和专业水准感到吃惊。

Lisa Bann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