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30

佐摩（ Jomo Kwame Sundran ）是联合国属下经济与社会关系处副秘书长，曾任马来亚大学应用经济系教授、 IDEAS （国际经济发展协会）发起人。 2007 年，他获颁华西 里．列昂惕夫（ Wassily Leontief ）提倡前卫经济理论奖。 2008 年，受委加入由诺贝尔奖得主约瑟夫 ‧ 史迪格利兹教授所主持，探讨国际货币基金会和金融制度的联合国高级专 家委员会。

问：曾经被喻为崛起市场的发展中国家，市场纷纷暴跌，对这些国家的平民百姓有何影响？影响大吗？

佐摩：截至目前为止，大部分新兴经济体的股市平均下滑了大约 50% ，有的更是 60% （中、俄 等），这比富裕国家的 30% 高很多。对平民百姓而言，这是有影响的，但影响的方式不同。在新兴国家市场里，拥有股票的不只是富有人家，也包括很多中等收入 家庭，在股票市场上的失利将直接影响他们的收入和财富。

对那些穷人而言，虽然他们不持有股票，却会显著的被间接影响。股市狂泻，尤其在现下经济风暴来袭当儿，银行和各机构的实力将取决于他们所拥有的资本数额。若他们的资本下跌，实力再雄厚的机构都会杠杆效率过度，面对问题。

银行目前正企图调整他们的资本状况，很多已停止贷款。这使很多企业纷纷删减他们的投资额，用剩下的收入来承担运作成本，这也可能造成裁员的现象。股票价格下跌的连锁效应无疑会使全球经济放缓，提高失业率和就业环境恶化。这也会影响政府的收入和限制政府在社会服务领域的开销，影响低收入群。

总之，大家都会在不同的方式下感受到经济衰退的效应。至于程度多大，将取决于政府所采用的实时对策和社会保护政策。但随近年来的经济开放，后者应该不是执政者的首要选择。

问：国际资金开始撤出发展中国家，请问您可有任何合理化的解释？

答：的确是有几个合理的解释。当我们面对环球经济危机，国际投资者（退休基金、信托基金、对冲基金）会更排斥任何高风险，他们会企图减低风险，尤其是像新兴市场这种投资，风险比其它投资更高（相较于美国债券）。一些国际企业投资者被自家国内经济状 况迫使下，必须撤资。他们在先进国家的投资遭受损失，也迫使他们必须从新兴市场撤资。
环球经济危机将会使全球成长疲软，尤其是新兴市场。新兴市场的收入会减少，促使投资者对这些市场的股票兴趣减低。

问：美国和其它富裕国家的经济衰退，也减少了发展中国家出口机率。这种现象将如何影响这些发展中国家，而您会建议他们怎样调整？我们又可以从过度依赖出口经济中吸取什么教训？

答： 50% 的美国进口来自发展中国家。因此，富裕国家的需求锐减，将会对发展中国家带来显著的影响。尤其亚洲的出口缓慢，将会造成这些国家的工业放缓，降低它们的国内生产总值。拉丁美洲和非洲国家的出口成长是由初级货物所主导。

不同版本的联合国世界经济和社会调查一直重申，过度依赖与本地经济没有太大关联的出口，尤其初级货物的风险，这样的经济体系对外来袭击非常敏感和脆弱。初级货物价格高涨，是过去 5 年来一些发展中国家迅速经济成长的原因。但半年以来，这些价格已经慢慢下跌，尤其是近 4 个月来油价下跌了将近 70% 。

短期来看，发展中国家应效仿中国，刺激本地需求，以消除日渐疲弱的出口需求带来的影响。但对更贫穷的国家而言，这样做的能力有限，它们可能需要更多的外来资助，以协助它们面对随期货价格下跌而减少的出口收益和环球经济衰退。

长远而言，它们必须采纳更活跃的投资和科技政策，促使他们的经济体系更多元化，减少他们对初级货物出口的依赖。

问：金融危机对那些主张经济开放的发展中国家会带来什么教训？你觉得那些要求经济开放的压力，是否会被搁置？搁置多久呢？

答：我们不清楚这种压力会被搁置多久。对管制和政策干预的呼吁，在危机中是很正常的反应，但一旦危机解除，这些要求改革的声音又将减少。这一次的危机，如 80 或 90 年代的金融危机，主要将影响新兴经济市场，这也显示金融已过度自由化了。在危机时采用的急救策略不能防止相同的危机未来再现。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有 3 点是很重要的：
第一，应为有生产潜力的长远投资提供可负担、不会被经济低靡所影响的贷款。发展银行可以确保依赖政府资源的长期、大投资型，而商业银行也必须有配套来支持这些具有生产潜能的投资。更高层次的金融市场，尤其是债券市场，也可以在新兴市场里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第二，加强金融管制。现有的管制措施必须符合新的环境和挑战。现在，很多国家的银行在面对问题后，开始减低控制不良债券。这样的条例是被动的，被经济循环所箝制的。在市场最需要资金时，控制资金，这些管制条例必须是不被经济循环所箝制，应该是在市场良好时开始建立后备资金，以应付经济衰退之需。
第三，这些国家应该采取适度的资金控制，避免不受欢迎和过度的资金在不需要时注入，和突然撤资，造成大量干扰性的外流。

问：你认为目前美国针对此次金融危机采取的大量干预（更多富裕国家将效法），与国际货币基金会（ IMF ）在 1997 、 98 年亚洲金融危机对一些发展中国家推荐或采取的政策，有自相矛盾之处吗？

答：美国现在采取的一些措施，真是多年前亚洲金融危机时，美国财政部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IMF 严重抨击的措施，包括强迫银行降低贷款利息、拯救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和禁止卖空行为。我曾开玩笑的说，马哈迪是美国联邦储备局和财政部现下真正的美国偶像（ American Idol ）。幸好在美国，联邦储备局比现在任何的重要银行都拥有更大权利，当其它中央银行在忙克制通彭，美国联邦储备局则在确保成长和就业率。

问：对于发展中国家，您是否有些不同于一般的针对富裕国家的评论观点？

答：我再次强调，发展中国家必须承受这次由美国和其它先进国引起的金融危机所带来的冲击。与当年亚洲和拉丁经济危机相较，很多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状况改善了很多。但这不表示他们摆脱了美国经济的牵制，和对先进国造成的金融危机开始免疫了。这个金融危 机将会带来一场严重和可能长久的环球经济衰退，这场衰退又将影响初级货物价格和外资。

再者，由于美国过高的贸易和预算赤字，美元汇率将继续下跌，那些拥有大量外币储备金者将承受大量损失。但是，那些拥有大量贸易盈余的国家，在各种因素下，将持续购买美国政府债券，因此继续为美国财政赤字、紧急救援和其它救市措施提供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