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贫穷 (上)
信息来自:http://www.ehornbill.com/ehcms/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 · 作者:刘伟鸿 · 日期:29-08-2012

政府一诺千金背后
城市劳工捉襟见肘

作者/刘伟鸿 2012年08月28日

城市贫穷 (上)

【獨立新聞在線 刘伟鸿撰述/摄影】

在我们的印象中,雪兰莪和吉隆坡是提供黄金机会和更佳生活水准的城市,联邦政府更以“一诺千金”作为55周年国庆日主题,说明政府努力兑现提升人民经济水平的承诺。

然而,多数城市市民必须天天加班,才能勉强维持家庭温饱,甚至入不敷出,一天只吃两餐以让孩子温饱,银行户口零“金”,产生了许多不在官方定义内的城市贫穷。

《独立新闻在线》走访低收入区的班丹英达(Pandan Indah)组屋区,巧遇兜售面包电单车小贩的50岁慕都(Muthu),他身穿着蓝色皱纹工作服,在组屋楼下捏着手动喇叭,叫卖着挂满在摩托车前后左右的面包、零食。

在接受采访时,他语气低沉地说,斋戒月的生意真的很差,至今都没人买一条面包,而昨天只有20块钱收入。

他沿着班丹再也(Pandan Jaya)、贞百家(Chempaka)兜售面包已经有超过十年。

由于霸级市场的林立,在2000年每月还能带马币1500元回家一人撑起一家六口的他,12年后的今天只能赚取马币1500元,而且当今的生活成本比以往还高。
他说,全家每月只吃两次鸡肉和两次咖哩鱼,其余菜肴都是蔬菜、面、面包而已,“我自己早上吃一次,晚上吃一次。”

若我们以热卖中的市值2199元三星Galaxy S3智慧型手机来算,慕都每月只赚取68%的三星Galaxy S3手机价值。

他还要承担三名孩子大学费用、一名中学孩子学费,“幸亏有高等教育基金贷款,不然不懂怎么办?”

询及有没有储蓄时,他笑道,“我有银行,但没有户口,也就是说没钱啦。”所以他是“零”金一族。

根据新经济模式上半部报告书(New Economic Model Part 1),我国底层40%的家庭在2008年平均赚取马币1222元,虽然远远超过马币720元的半岛贫穷线,但吉隆坡和雪州从2004年至2009年之间的家庭收入增长幅度,每年平均只有1.8%与2.9%。相比之下,通货膨胀在这五年平均达3.4%,因此估算薪资购买力出现负0.5%到负1.6%价值。


720元贫穷线不实际

马来亚大学发展学高级讲师李活安(下图)接受《独立新闻在线》访问时承认,官方所制定的720元贫穷线完全不符合实际情况,而且全国人民都“巧合的”不接受720元贫穷线。

“你很难找到有人会相信800元(可以养活一家人),这不是说要过得很好,只是要生存都很难。”

根据国家统计局2010年的人口普查,我国共有71%人口居住在城市,但李活安认为联邦政府没有一套完善机制来解决城市贫穷问题。

他向记者展示数据,称如果以月收入马币2000元作为贫穷线的基准点,那么我国实际上有6.9%人口处于贫穷线之下,土著贫穷率达到7.8%,而印裔贫穷率更达到9%。而2000元要养活自己都十分困难,更遑论给一家五口更好的生活。

因此,他认为,假如用种族作为贫穷基准点的话,那么印裔和土著是远远比其他族群来的高。


没钱没时间交男友

看过八打灵再也自由贸易区下午7时的工厂女工回家的盛况吗?他们每人就像人肉机器,每周工作6天,每天12小时操作工厂机器,社交生活和与孩子享天伦乐的时间都工作剥夺了。

对于在直落坡(Telok Panglima Garang)半导体厂工作的28岁艾莎(Aishah,化名)来说,距离最后一次出游玩耍,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上一次远行,她是带着父母去波德申野餐。

手持着薪水单的她说,每月一得到千余元的薪水后,就马上拿去缴还400元的金龙鱼轿车,“因为公共交通系统实在糟糕,没车不方便。”

然后汽车维修费、家用陆续而来,她每月只剩下100元购买土著信托基金(ASB),而且还是从工钱自动扣除。

询及工厂生活时,她说很无聊和单调,但如果跟着工作八小时但不加班的话钱不够用,加上工厂强制每人加班,因此每天回家就是帮忙父母一下,就睡了。

“我到现在还是单身,没有钱是一回事,没有时间去交男朋友。”她也是零“金”一族。

线上生意才足够开销

单亲妈妈西蒂(Siti,化名)携带的儿子蹦蹦跳跳,访问时一直缠着母亲,要妈妈陪伴玩耍。

西蒂感叹,她没有什么时间陪伴孩子,上次带孩子到直落巴迪(Teluk Batik)海滩戏水,“孩子的爸跟着别人跑了,没人看顾啊。”

她在Renesas半导体厂成为机械操作员(Operator)超过16年,至今只赚取1700元。若不是有经营线上生意,孩子就连直落巴迪都没得去。

在旁的半岛(西部)电子业工会联盟主席阿兹哈(Wan Noorul Azhar,下图)则述说道,工厂每次都要员工工作12小时,员工只有12小时是属于自己的。


“试问有多少小时可以睡觉?多少小时可以陪孩子?牺牲睡眠陪孩子?还是牺牲孩子去睡觉?”

西蒂每月的工厂薪资,一半投在房屋贷款上,其余的分摊在伙食费、孩子工厂保险费等,每到月杪月光光。

记者想起开斋节的来临,就询问有没有给父母红包钱,她无奈地说,“自己都不够用了,怎样给父母?”

同样的,西蒂也是“零”金一族。


只能抽廉价卷烟

38岁的赞里(Zamri,化名)向记者展示薪水单,他18年前在Chemicon半导体工厂成为技师,起初薪资每月马币745元,只增加到现在的马币1338.06元。

他大呼薪水完全不够用,并说如果没有妻子店员的薪水900元的补贴,他肯定无法支撑一家五口,即妻子、分别为10岁、8岁和2个月大孩子的开支。

记者询问他,假如其孩子需要动用大笔钱购买学校练习簿、学校装备,如何筹备该笔钱?他答道,“我这样解决伙食费的300元,让孩子去吃,我自己不吃。因为如果他们不吃,他们怎样读书,回到家、在学校肚子饿,怎样读书?”

他语带讽刺道,虽然政府一直要人民节俭用钱,但是他家人“退无可退,是被逼要用钱买东西。”

正在抽烟的他说,他只能购买廉价烟草和纸卷,自己包裹香烟来纾解压力, “我们买不起Dunhill,只能自己卷烟来吸。”

同样的,他也是银行“零”金一族。

全国有52万名电子业员工,底薪和生活单调的艾莎、西蒂和赞里是这个社群的缩影。

根据政府转型计划报告(ETP), 电子业在2009年贡献我国41%的出口量、总值398亿元的国民总收入(GNI)和雇用52万2000员工,可算是推动经济的火车头之一。

除了直落坡,我国的电子业集中在槟城巴六拜(Bayan Lepas)、八打灵再也(Petaling Jaya)、莎亚南(Shah Alam)、柔佛和砂拉越等自由贸易区内。在电子业领域中,半导体制造业占了该领域的40%出口量。半导体主要是生产和测试我们平时用的电脑零件,包括记忆卡、微型处理器、综合电板等。

值得一提是,半导体行业所雇用的员工中,三分一即10万人是在槟城工作,而该行业是由槟州前首席部长林苍佑以设立自由贸易区中引进,是带动槟城经济的最重要支柱之一,其余20万半导体业雇员分布在其他地方。


劳工市场扭曲拉低工资

针对电子厂工资偏低时,马来亚大学发展学高级讲师李活安(Lee Hwok Aun)坦承,我国的劳工市场处于扭曲状态,而且大量引进低工资外劳,以致工资维持在很低水平。

他点出,雇主常强调工资的提升,必须要与员工的生产水平挂钩,但雇主也需要检讨本身的生产方式,有没有以独特和创意方式生产产品,提高市场需求同时让员工获得相对较高薪资。

他建议,雇主需要定期加强员工的技术训练,以提升生产力。

记者提及,很多雇主都不愿加强员工训练,原因是员工流动率太大,以致浪费公司资源时,他不赞同该说法,认为雇主不应该给予一般训练,而是特殊(Specific)训练。

“如果你给予普通和没有特殊训练,员工会很容易离开。但如果你给予特殊科技训练,那么员工要离开不容易,因为市场只有数家公司掌握该科技。”

根据世界经济、生态和发展报告(World Economy, Ecology and Development),我国电子业蓬勃发展,主要是依靠低成本的外劳和低收入阶层,经济学家拉惹拉西亚(Rajah Rasiah)形容我国电子业是“高产出,低附加价值”。换句话说,电子业没有提升科技和创新。

他指出,现今的雇主更倾向聘请合约员工固然能够降低成本,但长期来看,没有工作保障的员工更容易跳槽,同时公司也没动力采用新科技提升,以致公司没法获取更多盈利。

“马来西亚现在的趋势是让员工更加没有保障,因为多数以合约方式来聘请,减低成本。”

对于慕都、艾莎、西蒂和赞里所代表的40%月收入低于3000元人士,一诺千金的重要意义在于个人薪资能够与必要开支相平衡,而不单单只是联邦政府一喊口号,就有千“金”存在银行中,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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