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07

吳彥華

我們大肆爭取新聞自由，但也錯失僅剩的新聞自由所給予的機會。

5 月 3 日，我們大談大馬新聞自由度的世界排名 （第 142 名）時，卻沒關注排名更尾的新加坡（第 152 名）的戰略「機密」。它本來應該保密的水資源策略，玄機半露 ── 就是這一天，第五家「新生水」廠正式啟用。

新加坡的用水被大馬扼住生命咽喉達半個世紀，在一家家新生水工廠和海水淡化廠的竣工，很快走向自供自足。儘管新加坡受到的脅迫，除此之外仍有其他，但動不動就切斷水源的恐嚇以後再不必怕。

新加坡水源藍圖向來韜光養晦、保持低調，正因為要減少外方干擾，以免打草驚蛇。所以，築造水廠、儲水工程，其實也相等於中、美等國的石油儲備，實為國家戰略重點，不應隨意宣之於口。

對於大馬，新加坡選擇最好不招惹。但是，對於新加坡，大馬應該如影隨形、密切跟進。雖然以切斷水源作為遏制他人之手段，乃不道德。但我們動輒就喊切斷水供，再不然就喊要開炮，卻有囂張跋扈的前例。就連一衣帶水、得益於新加坡溢洩之利的新山人也如此。有時甚至揶揄對方彈丸之島：「開炮還得退到吉隆坡 去，以免炮打過頭，落到印尼海中去。」

作為掌握多年的籌碼，失去了也許只能喊嘆無奈。但是，目見新加坡不畏艱辛克服缺水之苦，我們無動於衷，則為視若無睹、麻木不仁。對新國恨之入骨的政客竟無片言隻語，聞歌起舞的媒體也噤若寒蟬。別說對新國進行什麼「反制」之策，單就水資源日益匱乏的全球共有問題，我們就袖手旁觀。我們真的永遠幸運，缺 水不會降臨頭上？

廣積雨水 不失一滴

新加坡 5 月 3 日的這第五家新生水廠，一旦全速推進，連同另四家新生水廠，就能日產 7500 萬加崙，日後應付人口所需之 30% 。連同海水淡化之水供， 最終產生 50% 所需。加上國內的蓄水再應付另一半，就可逐步免去購買大馬之水了。

依數學計算，加減乘除，舉手之勞，有何煩惱。但是人口高度稠密（世界之最）及盛集雨水（ rain catchment ）條件困難之下，要六百多平方公里住了 500 萬人的密度中（平均一平方公里一萬人），水露均分，不渴一人，能說到、算到也做到？

新加坡水源充足的關鍵仍在它的蓄水。它的四大水源（ the four taps ）國內水、進口水、新生水、淡化水，如果沒有首項的國內水（蓄水池之水）的調劑、混和作為「龍頭」，其他水源難以廣為大用、水到渠成。

所以，新加坡水供自足的最大關鍵，正是將 catch mentarea 擴大到國土的 90% 以上。如果國民服役是全民皆兵，那麼廣積雨水就是不失一滴。新加坡自獨立以後，窮盡國資搞妥基礎設施，其中一個就是舖設猶如阡陌、縱橫交錯的最完備水利系統，讓所有降到島國的水流出大海之前，物盡其用，循環不息。如此新國之上的任何一滴水都不會無緣無故地離開新加坡共和 國的。這個系統也是新生水成功大量生產的基礎。

如果要形象化一點，它就是整個新加坡的地面都舖滿水盆（如舊時農家用盆集雨所為）。千萬個盆對著蒼天笑口常開，歡迎降雨，像周潤發戲中的笑說：嘿， Welcome to Singapore ，所有雨滴，從此經過蓬萊仙境（諧音「逢來先進」），進入新加坡的善用系統，才可以出海。

正是這種殫精竭慮，改天換地的精神，將一個連容納人口都倍感困難的國度竟能兼容雨水收集，並讓它日思夜想，完備了解決缺水的全套方案。

普通水廠開幕的意義

2000 年，我當《亞洲週刊》駐新加坡代表時，該國計劃重心還是海水淡化。我也曾以「獅城開大口，向海要淡水」為題作報導，道出了這個極其昂貴、似不可為的海市蜃樓的計劃。攀比當時全球各國向海要水的計劃，每立方米淡水要價近兩美元，除了阿拉伯世界的幾個產油國，誰能爭鋒。新加坡這條道路，很難走。

也這個節骨眼上， 2003 年大馬當時首相馬哈迪發難，引爆「馬新爭執」。其中在水供問題上挑出 2011 年及 2066 年屆滿兩份合約水價過低，老馬咆 哮：檢討期過了竟沒調價。新加坡最終以增至七、八倍的新率還價（還是比海水淡化便宜太多倍），也許馬方也看出還有升價的空間，最終沒有讓步。爭議不了了之。嗣後，新加坡沉默不語地研發，不僅在 2005 年耗資兩億新元建造第一間海水淡化廠，還在接下來歲月中開發循環再用的新生水，兩路並進，寧可付出多倍高出的代價。加上它原本就滴水不漏、惜水如瓊漿的系統配合，藉著 2011 及 2066 兩個大限尚未到期的空間，緩著馬方，咬緊牙根，目標在望。

咬緊牙根都要付出高價，新加坡早已認定水源是國家生命線之一，不能受制於人。正如其他敏感課題那樣，水源處理搞不好就得罪印尼、大馬、菲律賓等「大國」。若不是這些新生水和淡化水總要因為工廠開幕而發表新聞，或恭請資政、總理、部長去開幕，新加坡恐怕選擇悄悄地生產就算了。它的新聞自由度排名第 152 ，也是其來有自，事出有因。

但是，就算新聞嚴重檢審，我們仍應該閱讀到一家普通水廠開幕的意義。何況，我們向來以恫嚇切斷水源為英雄行徑，何以此時不發一言？政客們可曾後悔錯過 2003 年的還價檢討？或者我們寄望 2066 年仍然有馬新兩國的水供互通 ── 不過，這回可能是馬方水源用罄，新方向大馬輸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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