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25
● 吴俊刚
　　欧洲有悠久的历史，也是工业化和现代民主的发源地。但今日欧洲许多国家正面临二战以来最难堪的财政和经济危机。欧元区成员国葡萄牙、爱尔兰、意大利、希腊和西班牙，依照国家名字的首个英文字母组合，被统称为”PIIGS”，一些中文媒体刻薄的译为欧洲“猪国”或“欧猪”。

　　其实，不在欧元区内的英国，也出现了庞大的财政赤字。在上述诸国中，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例最高的是希腊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的欠债分别相等于GDP的115.1%和115.8%。其他国家依次为：德国73.2%、英国68.1%、爱尔兰64%和西班牙53.2%。

　　若以预算赤字占GDP比重来说，则比重最大的是爱尔兰，其财政赤字相等于GDP的14.3%，其他国家依次为：希腊13.6%、英国11.5%、西班牙11.2%、意大利5.3%、德国3.3%。

　　根据欧元区各国1992年签署的条约规定，成员国必须符合两个关键标准：即预算赤字不能超过GDP总值的3%，负债率则不能超过GDP的60%。因此，上述成员国不管是预算还是债务都已大大超标。一个国家有公债并不稀奇，问题是债务到期时没能力偿还。希腊就是因为可能还不起到期的大笔债务，成了国际对冲基金的狙击对象，连带欧元也遭池鱼之殃。

　　欧元区国家最终迫不得已（尤其是经济龙头德国，传统上是个比较节俭肯干的民族，他们的情况也没那么糟，却不得不拿钱救济落难的弟兄），连同国际货币基金筹集了近1万亿美元（7500亿欧元）的救援基金，既为落难兄弟买单，也为捍卫遭受无比压力的欧元。条件是希腊等国必须采大刀阔斧的节约措施，大幅削减公共开支和设法增税和提高税收，在三年内回到欧元区规定的赤字水平。这不免伤及民众所享有的福利，于是舆情哗然，并展开抗议、游行和罢工。

财政挥霍是罪魁祸首

　　希腊这些国家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前所未有的财政窘境呢？这方面的分析和看法，可谓汗牛充栋。过去10年来毫无节制的公共开支和福利制度是症结之一。据报道，在这段时期，希腊公共开支和公务员的薪水飙升了一倍。4月30日的《联合早报》就报道了一些很突出的事例。希腊政府的公务员40多岁就可以退休，如果不幸去世，他们的女儿又恰巧独身（未婚或离婚），就可以接着领他们的退休金。仅此一项，据估计每年花费就高达7000万美元。希腊的公务员过了40岁就可以退休拿养老金，养老金开支占到GDP的12%。国家航空公司奥林匹克航空，因连年亏损严重，不得不在2008年私有化；但在工会压力下却得悉数重新雇用4600员工。国防开支也是一大笔。由于希腊与土耳其的紧张局势，希腊的军费开支占到了GDP的6%，远远高于欧盟其他国家。但是，军费开支中约80%的钱又都被用于行政开销。

　　希腊地处地中海，风和日丽，到处是历史古迹，因此成了世界旅游胜地，旅游业是主要的经济命脉，除此之外，希腊其实没有什么实体经济可言。这是它的一大致命伤。世界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美国和日本也是债台高筑，美国债务占GDP近100%，日本更可怕，相当于200%，居发达国家首位。但美国可以印钞票，日本实体经济仍然强大，日本民族也很刻苦耐劳，这都是希腊这个1000万人口小国所无法比拟的。

　　尤有甚者，上一任保守党政府还通过美国高盛银行传授的“创意会计法”，从账面上掩饰借贷事实。去年年底，政党轮替，新上任的社会主义政府揭露，希腊财政赤字占GDP比重高达约13%，并非上届政府预计的5%，这让资本市场大为震动。

　　此外，希腊政治腐败、公共部门低效率和纳税人大规模的逃税，也被认为是造成其经济出现结构性缺陷的原因。非政府组织“透明国际”把希腊列为欧元区最腐败的国家，在很多情况下，税务审计人员收受贿赂助长了逃税。

　　由此可见，没有节制的公共开支和福利制度只是表征，追根究底，问题的根源是历届政府对国家的治理不当，不仅使财政年年入不敷出，债台高筑，经济也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结构性问题。与此同时，在国家经济陷入危机的时候，国民又无法像韩国人那样，同心协力，共赴时艰，大家省吃俭用，甚至纷纷自动捐献积蓄和金饰救国。希腊人正在互相埋怨，工会指政府的节约措施是野蛮和反人民的。一些公务员则甚至还怪罪于外国，认为希腊之所以出现危机，是外国势力操纵的结果。他们相信，这些外国势力包括国际投机者和欧洲各国的中央银行。

　　俗语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希腊人似乎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大家都不愿意缩紧腰带，相信有不痛苦的解决方案。这凸显了另一个问题的症结，习惯了某种生活方式的老百姓，明知国家一直在借钱度日，也不肯暂时调整生活方式，宁可相信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这也难怪很多德国人非常恼火，在他们看来，德国没有理由一直借钱让好吃懒做的邻居去花；何况，他们最终是否能偿还债务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些烂兄弟如果还不起债，很多德国银行就会被拖垮。据报道，希腊、意大利、葡萄牙和西班牙总共积欠德国银行5140亿美元。

　　无论如何，有了救急的钱，希腊在财政上算是缓了口气，可以应付已到期的一笔债务，但结构性的问题却不可能因此解决。这包括公共部门的臃肿不堪、薪金制度的僵化、生产力和竞争力低下、实体经济脆弱等。其实，除了希腊，其他“猪国”也都有类似的问题。我们因此也不难明白，为什么新加坡的工会和政府那么强调要灵活应变、提高生产力、加强技能培训、削减成本、发展多元化的实体经济以及开拓海外市场。

　　新加坡刚刚公布了上一季度的经济数字，各经济领域在今年第一季的表现强劲，带动我国今年首季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15.5％，与上个季度比较更是取得38.6％的增长，两个增长率不只超乎最乐观的预测，也创下历来最高的纪录。然而，出现在遥远的欧洲天际的一大片乌云，已成了可能影响世界以及我们接下来的经济前景的最不确定因素。

　　古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又说坐吃山空。希腊等国真是坐吃山空，过惯了舒心日子，要由奢入俭，肯定很难，但它们现在是不得不这么做了，否则，债台崩塌，国家就要破产。痛苦的转变已经开始，结果如何，我们也只好拭目以待。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