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

美国民主、共和两党终于在当地时间10月16日的最后一刻达成妥协,暂时性地解决了国债上限和政府关门问题,尽管先前有种种迹象表明2013年的国债上限危机将难以收场,而下次谈判将延后到2014年初。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美国和世界民众可以安心过年。然而,从长期来看,本次国债上限危机的解决方式蕴藏着众多风险,未来很有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危机解决不能说明美国两党已经相安无事,党争进一步扩大化的可能性犹存。

在本次危机中,每个人看起来最后都是胜利者。奥巴马和民主党再次证明了共和党才是美国政治生活中的“坏人”；共和党极端派及“茶党”证明了博纳等“中间派”已经丧失了对众议院的掌控力；博纳避免了一次被美国民众骂得狗血喷头或者被党内弹劾下台的风险；美国国债的持有者们暂时不用担心美国欠债不还；美国公务员享受了几周“带薪休假”。然而,作为这场闹剧的主角,奥巴马和博纳也将承担一定的代价。奥巴马未能实现在连任后终结美国政治闹剧、让年度财政预算谈判回归常态化的承诺；博纳在共和党内部的威信大大受挫,以至于需要用参议院倒逼众议院的方式才能通过法案。这两点增加了明年上半年下次预算债务谈判产生破坏性影响的不确定性。

此次谈判的主要成果与2011年的债务谈判类似,但两者的起因、过程和背景却有比较大的差别。在2011年,共和党的目的是给奥巴马连任造成困难,借助危机对奥巴马的“大政府”政策进行总清算；而在本次危机中,共和党则把目标对准了“奥巴马医改”的实行,希望要挟奥巴马政府推迟或终止这一计划。因此,2011年的国债危机更像是一场政治博弈,虽然共和党是发难的一方,但民主党也明白这只是一场“政治游戏”,共和党不会真的撕破脸皮,双方还有大量讨价还价的空间。而此次国债危机则是彻头彻尾的“利益之争”,共和党仅仅为了一项具体政策就挑起了危机,而他们提出的诉求是民主党不可能接受的。

正因为如此,两党在本次谈判中所形成的共识远比2011年谈判少得多。2011年,两党在争吵中逐渐形成了平衡预算的共同愿景,并且用“自动减赤机制”这一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定下了降低赤字的基本目标。此外,两党的领导层还针对预算问题建立起“超级委员会”这一跨党派机制,让外界看到了两党在此问题上统一认识的希望。但是在本次谈判中,除了临时提高国债上限和利用临时性拨款法案重开政府,两党几乎没有达成其他任何共识。而且,随着“临时性措施”的长期化,外界对于“超级委员会”效用和美国两党达成妥协的预期也在降低。

再者,美国此次危机所面临的经济大环境相比上次危机更为微妙。在2011年,世界上主要国家都处于金融危机后的重整调整期,增加一个坏消息难以引起太多涟漪,美联储还有继续推出宽松货币政策的空间。但如今,美国经济刚刚有了一些起色,全球经济复苏也冒出了一些苗头,这个时候再来一个坏消息将使美国及全球经济复苏半途而废,造成灾难性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美联储的量化宽松政策已经难以为继,势必将于今年末或明年初停止,未来还需要逐渐回收流动性。因此,在明年初再次出现一次债务危机的时候,美联储已经没有能力推出救市措施,反而会因为回收流动性与债务危机一起形成对市场信心的“双重冲击”。

更为重要的是,美国共和党中极端派“茶党”在此次危机中的影响力远比上次危机中更为明显。上次危机中,“茶党”还是站在博纳等共和党主流派的背后摇旗呐喊,而在此次危机中,“茶党”已经开始公然挑战博纳的权威,并且带头提出了将谈判带入僵局的“推迟奥巴马医改”的提案。如果说在2010年中期选举中异军突起的“茶党”先前还只是一些观点偏激的“政治菜鸟”,那么现在这股势力已然成为了美国政治生态中最坚定、团结的反对派,其所倡导的极端保守派措施不再停留在口头上,而要付诸行动。由于“茶党”在共和党把持的众议院中处于“多数派”,又不需要像博纳一样承担领导责任,大可不顾大局来要挟整个众议院。有美国学者认为,“茶党”的最终目标就是要让美债发生违约,从而通过国际上抛售美债的压力迫使美国政府快速修正其收支失衡、借债度日的财政政策。根据当前的发展态势,“茶党”很可能将在下次债务上限谈判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那也就意味着两党达成协议的难度将更高。

“茶党”的插足让美国两党高层在债务问题上形成的默契正在减少,两者不断依靠“边缘政策”来解决债务、预算谈判的策略很可能要落空了。“边缘政策”表面上剑拔弩张,实际上却需要双方有着高度的默契,有着不希望把事情搞砸的共同目标。而随着共和党领袖博纳正在逐渐失去对党派的控制力,奥巴马不断依靠顽固、推诿的政策获得胜利而沾沾自喜,共和党在某一次谈判中“不陪你玩了”的可能性正在不断上升。对市场上的明眼人来说,本次国债上限上调不过是给了一个“获利了结”的时机,明年初的风波可能将更有破坏力。所谓事不过三,美国国债违约的警报已经拉过两次了,第三次它很可能朝着大家都不希望的方向前进。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