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危机：委内瑞拉的潜在风险

信息来自：http://oilobserver.com.cn · 作者：王璞 · 日期：04-06-2015

2014-07-13

如今，大批的油气服务商在委内瑞拉的日子并不好过。

据英国《经济学人》报道，一季度末的一份监管文件显示，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拖欠哈里伯顿的数额从2010年的2.15亿美元上升至目前的5.77亿美元。斯伦贝谢虽未披露具体数据，但被委内瑞拉拖欠的数额超过了该公司总应收款的5%。而威德福称，到3月末，委内瑞拉已拖欠该公司超过2亿美元。

通过石油换贷款交易，中国与委内瑞拉结成了紧密能源纽带。随着中国石油、中国石化的长驱直入，很多国内油气服务商也穿越太平洋，到委内瑞拉掘金。但同样的支付风险让在委的中国企业陷入经营困窘。百勤的盈利预警显示，公司在委内瑞拉油气业务下滑，将导致今年上半年利润显著下降，成为遭受委内瑞拉石油业环境恶化打击的最新一家公司。据悉，百勤已针对委方付款拖期抱怨了好几个月，这笔款项大约为2000万美元。

2013年查韦斯离世，尽管接班人马杜罗在随后大选中获胜。但是委内瑞拉国内经济随着强势领导人的离去而开始陷入混乱。50%的高通货膨胀率不仅让普通居民生活在物价飞涨之中，更让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遭遇到了支付危机，石油投资环境进一步恶化。

作为世界上最大、最重要的石油公司之一，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本该是左右着世界石油市场的力量之一，如今却陷入支付能力不足的困境。货币市场的混乱、长期错误的石油工业政策让这个坐拥丰富资源的国家石油公司举步维艰。

在现金流几乎接近断裂的情况下，丰富的石油资源能否挽救PDVSA的颓势？

混乱的货币市场

委内瑞拉货币大幅贬值，通货膨胀率突破50%。

2008年1月1日起，委内瑞拉实行了货币改革，发行新货币“强势玻利瓦尔”，寄望“玻利瓦尔强起来，经济强盛起来，国家富强起来”。新货币与原来的货币玻利瓦尔的比率是1：1000。

然而“强势玻利瓦尔”的发行，并没有让委内瑞拉真正在金融上强势起来，反而是节节攀升的通货膨胀率更加引人注目。

2013年2月13日起，委内瑞拉政府让货币兑美元贬值32%。这是因为委内瑞拉出口的石油都是以美元计价。拟借贬值玻利瓦尔来增加政府收入，以降低赤字。到了2014年年初，委内瑞拉的通货膨胀率已经突破了50%。

更为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委内瑞拉实行多轨制汇率。三种官方汇率并行存在。第一个汇率由国家外贸中心提供给国企、医疗和外交领域人员等；第二个汇率是“第一套补充性外汇交易机制”，也称Sicad 1，该系统主要为出国公民、航空业和部分制造业提供外汇；第三个汇率是“第二套补充性外汇交易机制”，也称Sicad 2，其由央行根据外汇供求行情制定每天的汇率牌价，进行外汇现金或债券交易。

和所有混乱的金融货币体系一样，既存在官方的汇率市场，又存在地下的黑市汇率。无论是动用军队的强制手段，还是发行新货币的金融手段，对于查韦斯这样一个不懂得太多金融知识的总统来说都是不成功的。

查韦斯最终维持统治的手段是石油和民生，以石油反哺社会公众让查韦斯政权稳定维持了15年。然而积弊毕竟不会自己痊愈。马杜罗继任后，委内瑞拉迎来查韦斯死后最大的挑战：一旦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不能在这一轮的市场动荡之中稳住阵脚，带来的连锁反应可能会击垮整个委内瑞拉的社会经济。

经济失衡下的石油公司

国家石油公司靠拆东墙补西墙解决资金。

委内瑞拉有着绝大部分中小型资源大国都拥有的通病：国内以石油工业及其相关重工业为主，严重缺乏轻工业，需要进口绝大多数基础产品；政府财政严重依赖国家石油公司，导致国家石油公司财政困难，缺乏再生产所需要的资金。

这对于委内瑞拉经济的打击都是致命的。再加上查韦斯长期以来的公共服务政策，要求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最大限度地付出，为整个社会的规划“输血”来实现社会福祉。

在此基础上,查韦斯治下的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将自身定位为一个致力于国家发展的公司,制定了《“播种石油”发展战略规划2005-2030》，为增加油气产量，提高炼油能力和成熟油田产能，委内瑞拉将重点实施奥里诺科重油带储量勘探项目、奥里诺科重油带开发项目、沿海天然气开发项目、炼油厂建设项目、管道设施建设项目及加勒比和南方石油一体化计划六大项目。

但是大量承担社会责任使公司负担沉重。由于承担大量的社会责任,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将大部分预算资金都用于社会发展项目而不是发展石油业务。自2000年之后，几乎每年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用于社会项目的支出都大于与石油有关的投资。

表面上看，本币贬值有利于增加委内瑞拉的原油出口收益，增加政府收入，减少赤字。但“强势玻利瓦尔”大幅贬值，进一步加剧了委内瑞拉国内的通货膨胀。通货膨胀让食品等生活必需品价格过高使委内瑞拉政府面临来自低收入阶层的更大压力,迫使政府从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拿走更多收入。

政府的现金流也在通货膨胀中被限制，不能给予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资金支持，石油公司需要的投资只能靠大量贷款。

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通过“贷款换石油”交易和发放公司债券的形式聚拢了一批美元现金。但是在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拖欠供应商大量借款的情况下，这些现金更多地被用于偿还借款而非再投资。对于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来说，无异于是拆东墙补西墙。

委内瑞拉国内的反对派倾向于开放国内石油市场、吸引外资与技术进入委内瑞拉国内石油开采领域。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如果长期维持现状，就会被迫加快对外开放，反对派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委内瑞拉的执政党，这也就意味着马杜罗的温和改革失败。但反对派支持的激烈改革无疑会给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带来更多的震荡。

投资者的抉择

相比于云谲波诡的国际政治风险，委内瑞拉国内风险才是外国投资者最需要担心的问题。

委内瑞拉货币市场的混乱也直接影响到了外国投资者。对在委内瑞拉投资的石油企业而言，虽然获取原油以美元结算，但玻利瓦尔贬值对于公司经营影响颇大。一方面，货币贬值导致已有资产缩水；另一方面，通货膨胀引发国内物价飞涨，增加了基础建设成本和日常经营开支，加大外国石油公司在委内瑞拉投资的经济风险。

长期以来，由于委内瑞拉和美国之间的对抗关系，委内瑞拉往往被认为是投资条件较差的地区。但是实际上，美国是委内瑞拉最近、最大的石油出口市场，委内瑞拉60%的出口石油都运往美国，而且，世界上只有美国的炼油厂才有能力加工如此大量的委内瑞拉重油。在这种需求之下的委内瑞拉政府虽在各方面竭力反美，却又不得不继续与美国保持紧密的石油联系。

了解了这些背景之后，我们不难得出结论。相比于云谲波诡的国际政治风险，委内瑞拉国内风险才是外国投资者最需要担心的问题。

短时间内，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的支付能力才是投资者们最需要关注的问题。不过这也绝非“不治之症”。

在委内瑞拉MPE3油田开发项目，算得上是中国石油与国开行在委内瑞拉合作的最成功的典范。MPE3项目由PDVSA所属委内瑞拉国家对外合作石油公司(以下简称CVP)与中国石油所属中油勘探开发有限公司境外全资子公司CNPC BV成立的合资公司运营，持股比例为60:40，期限25年。MPE3项目将中方提供贷款与商务事项解决挂钩，包括完善合资公司治理架构(中委联签机制)、清理委方拖欠中方分红欠款、指定中联油作为贸易商和采购方、指定寰球公司作为EPC承包商、明确PDVSA单方提供轻油和基础设施责任等，充分利用委方资金迫切需求，发挥融资的杠杆作用。

为保障项目还款资金安全，避免CVP作为合资公司大股东挪用资金，他们将项目贷款资金支付环节设计为封闭环路，由中联油作为项目原油实际采购方，支付采购款，将合资公司对应的销售收入支付到其在国开行指定的归集账户，提款申请和用款申请由担保人中国石油和PDVSA代表联签，并由贷款行监管每一个资金支付环节，切实保证了资金安全。该项目贷款，不仅实现了国开行较高的收益率，明确了PDVSA在该项目中的工程责任，而且清理了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拖欠中方的分红，实现了中国能源企业对委合作利益最大化。

事实上，国开行采取的方法并非十分复杂。只是明确了还款来源、贷款在提款、支付、使用各环节的要约、明确了以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欠款的清理为提款前提等。

中国民营装备油服企业杰瑞集团上月向委内瑞拉交付首批次400余套连续油管与固井设备，该集团与委内瑞拉合作总项目标的为11.19亿元人民币，计划9月底前全部交付。该集团副总裁姜晓宝介绍，为控制支付风险，公司在预付款项上首先争取到了最大利益保障，同时合同交割时开具质量保障函，确认尾款付清后才履约发货。这也许对于掘金海外市场的中国民营油服企业不失为一种有效防控手段。

查韦斯生前曾经6次访问中国，是在任拉美领导人中访问中国次数最多的总统。而委内瑞拉和中国之间贷款总额也超过了400亿美元。

可以说，在委内瑞拉开放石油市场之前，这是中国企业加快大规模进入委内瑞拉的最好时机。虽然查韦斯的公共服务政策严重制约了PDVSA的发展，国内糟糕的经济影响到了企业的支付能力。但是斯人已去，石油公司的立身之本——石油储量依然丰富。

从长期看，委内瑞拉“国有化”的石油政策将出现一些松动，以推动委内瑞拉石油工业的发展。但宽松的投资环境是把双刃剑：一方面税收降低使企业有机会获得较高的盈利空间；另一方面，政策放宽可能会吸引更多的投资者，使得竞争加剧。委内瑞拉的石油储量非常确定，一旦市场重新开放，拥有资金、技术、经验的各大国际石油公司一定会纷纷争取进入委内瑞拉石油市场。以储量的老本，结合更加商业化适用的贷款支付模式，PDVSA依旧可以再度成为那个和世界顶级国际石油公司媲美的石油巨擘。

（原载《石油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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