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对于印度人而言，是一个生活的常态。图为在印度高哈蒂市郊区，几名女孩在烛光下看书。新华/美联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但对于上百万印度普通人来说，7月30日和31日那两天给他们带来的失望和愤怒依然刻骨铭心，有些人甚至想起来就感到害怕。 电网大崩溃当天，49岁的家庭主妇帕特纳刚好在新德里购物中心康诺德市场，停电后她马上走出商店准备回家，没想到那时地铁已经关闭，大街上到处是无助的人群，当时大部分路口的交通信号也因为失去动力支持而失灵，导致各种车辆浑然无序。等候多时也没有找到交通工具，帕特纳最终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家。 而库马尔的经历更为悲惨。那天由于停电，他原本要乘坐的火车停开，为了赶上在新德里换乘的火车，他只好花了很多钱雇用其他交通工具，然而当到达新德里时，多数火车也都停驶，而他原本要换乘的那辆中转火车早已经出发。“我很饿，也很累，可是口袋已经空空，病重的老父亲还在等着看我最后一眼”。 其实，停电在印度原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更是如此：每周会停电几次，每天分时段轮流停电几小时。也正因为如此，7月底当数亿印度人两度遭遇停电事件时，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历的是印度史上最大的电网崩溃。 管理电网的人“睡着了” 印度实行的是全国用电大联网制度。其电网由北部、南部、西部、东部和东北部五个区域组成。中央电力部门根据各邦对于电力的需求给该邦分配从电网取电的固定配额，规定每个邦都必须遵守纪律，不得超出配额。如果真的需要更多电力，就要提出相关申请。 为保证电网运转正常，印度的五个电网都设有区域电力分配中心，它们的任务类似于足球比赛守门员，主要负责看管电力抽取。 然而，印度许多邦都没有按照规定取电。每到炎热的夏天，北方邦、旁遮普邦、哈里亚纳邦、拉贾斯坦邦就会尽量多截留一些电，以满足本地区的农业灌溉和其他消费需求。老天爷原本让印度一向风调雨顺，但2012年印度却面临严重的大旱。眼看着水库干枯，印度北部地区的农民不得不开启电动水泵吸取井水灌溉庄稼。7月30日凌晨，上百万绝望的农户再度一起开动管井中的电动水泵，没有想到，此举竟然造成印度北部电网传输段崩溃。 而7月31日印度电网崩溃则起因于东北部地区电网通过东部电网一起向北部电网送电，北部电网当日发生电压震荡后又传导给东部和东北部电网，导致三网一同跳闸。而三个区域内的电网之所以会同时瘫痪，则在于印度已经将除南部之外的所有网络通过交流线实现了同步联网。据称，当天西部电网之所以没有被其他区域电网拖垮是因为它紧急启动了一座火力发电站。 长期观察印度电网状况的美国电力研究所专家曼苏尔形容说，印度电网犹如一根多股拧成的橡皮筋，多抽取电力可能会导致其中几根橡皮筋断裂，不过一般来说也问题不大，电网依然还有弹性，但是如果一些关键的橡皮筋断裂就会导致整个网断。问题在于人们并不知道究竟哪根橡皮筋断裂会酿成大祸。曼苏尔指出，印度电网与美国的比较类似，但美国电网具有很强的修复力，而印度由于电力容量有限，因此一旦电网拉得过紧造成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曼苏尔承认，印度电网的一些部分相当现代化，其中包括安装了一些一旦感觉电力供需不平衡，便可以关闭系统的自动装置。 由此可见，印度固然是一个电力短缺的国家。但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大停电原因并非像很多人指出的那样是印度缺电所至，印度电力专家指出，可能是因为管理印度电网的某些人“睡着了”，没有及时切断突然给电网增加的超载负荷线路。 仍有3亿印度人活在黑暗中 印度人通常喜欢用india（印度）和bharat（婆罗多）来描述印度，india形容现代印度，而bharat则多用来描述比较经典和现实的印度。因此，许多印度媒体指出，“一场影响数亿人口的大停电使印度在两天之内就变成了bharat”。 “印度电网大崩溃直接影响到全国6.8亿人口——这个数字占世界人口的10％”。在描述印度大停电时，这几乎是每个媒体都在提及的数字。 公道地说，尽管域外人都在阅读有关印度大停电的消息，但其实许多印度人并没有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受到停电的强烈影响。这包括两类人，一类是富人或者中产阶级，这些人家中一般都有备用电力。一旦遭遇停电，应急电力马上会启动。正因为如此，即便在大停电期间，记者在印度的朋友都很正常地上网，并不断向记者通报有关信息。 一位印度电视主持人告诉记者，“如果不出门他根本不会受到停电影响，因为他们小区在几秒中之内就启动了备用电。在新德里，只有那些需要乘坐地铁等交通工具的人、游客、商店小贩、还有一些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会受到停电的影响”。 另外一类没有受到停电影响的是穷人，因为他们生活的地区从来就没有成为国家电网的一个部分，因此那些身处印度北部地区上千万人口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电网崩溃。 根据印度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三分之一的印度家庭实际上没有能用上电。例如在拥有2亿人口和1亿人口的北方邦和比哈尔邦，分别只有36.8％和16.4％的家庭可以通电。最近在印度流传的一个手机信息便非常幽默地点出了这一现象，“尽管印度电网崩溃后已经迅速恢复电力供应，可是仍然有3亿印度人生活在黑暗之中”。 大企业都自建了“安全岛” 想象之中，印度的数家大企业一定会在这次大停电中损失巨大。但实际情况并不如此。 阿卜杜尔·卡斯米在位于印度北部恰尔肯德邦的工业城市贾姆斯赫德普尔的塔塔公司摩托车厂工作，尽管包括该邦在内的印度北方大部分地区都在7月31日遭遇电网大崩溃，可是卡斯米却对此浑然不知，在他看来，塔塔公司摩托车工厂的各道工序都与以往一样。据报道，塔塔公司曾经花费大约1.6万亿卢比把本公司和印度国有电网进行了隔离，由此它躲过了印度这场大规模的停电。塔塔摩托厂发言人表示，停电对该公司没有产生实质性影响，“我们从与国家电网隔离的塔塔电力中得到了自己的电力”。 不仅是塔塔公司，“印度大公司都创建了自己的安全岛，因为它们不能依赖印度那种完全不确定的国有电网”。正由于有备用电力保护，印度大企业都没有受到停电的压力。德里国际机场有限公司在停电后15秒之内就打开了备用电力。一些专家指出，这次印度史上最大规模的停电，更让一些印度大公司坚信一定要建造自己的电网。 其实不仅仅是印度企业，印度最大的商业城市孟买也有一个“安全岛”计划。孟买属于印度西部电网。考虑到孟买南部集中了包括孟买股票交易所、孟买高等法院、马哈拉施特拉邦邦长官邸以及各部部长等重要商务和政治命脉，孟买的“岛屿设施”计划规定，一旦西部电网停电，南部孟买将立即切断它与西部电网的联络而直接从一个电站取电。 孟买的“岛屿设施”计划让新德里的官员羡慕不已。虽然作为首都，新德里却一直以高频率停电而著称，在这次电网崩溃中，印度总统府以及印度总理办公室等重要场所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德里电力部门官员明言，“其实我们也想多从国家电网中抽电，以确保德里如此之多的重要政治、经济部门的电力供应。但是我们还比较守规矩。不过孟买的做法似乎给新德里提供了榜样。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新德里也要打造一个类似孟买那样的‘安全岛’”。 终于开始正视电力问题 依靠“安全岛”计划保护电力供应的设想固然不错，但对于印度多数人来说，他们希望的是永远在光明之中的生活，绝不能容忍目前这种频繁停电的状况继续下去，而根本性解决电力崩溃关键还在于体制上的变革。 在以往，尽管老化的电网、不合理的电力定价制度等问题一直存在，电力短缺已经成为影响印度经济发展的掣肘，但是印度国大党政府对于任何可能触及选票的民生问题改革依然持保留态度。值得称道的是，这次大停电似乎已经把印度和印度官员敲醒。印度产业联合会会长班纳吉指出，“大停电对于力争在世界舞台上扮演更重要角色的印度而言是一大打击。我们的基础设施条件必须要跟上国家的雄心壮志，这至关重要。” 连日来，印度官员、专家以及学者纷纷在媒体上分析和探讨电网崩溃问题。专家指出，导致印度电力崩溃的原因包括电力匮乏、不能有效传输以及分配到网络、因为电价不合理导致国有电力企业接近破产，以及政府的政策过于简单化，不能把各项政策有机结合等等。分析人士认为，目前印度政府的当务之急是，邀请各邦电力部门严格遵守用电配额，并有效分配用电。而下一步则是要规范供电部分财政，遏制普遍存在的偷电现象，并升级陈旧的输电网络，允许电力企业提价。 有人说，印度人的天性是比较容易凑合，犹如一辆破旧的马车，只要能够往前开，那么修修补补即可，只有到了马车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印度人才会停下来进行大规模的改革。或许这次印度大停电真的让印度梦醒，该停下来认真检修一下影响印度经济发展的电力部门了。记者 唐璐 新闻链接：印度电力损耗大 年电力缺口约12％～14％ 电力短缺波及人群 约40％ 年电力损耗 约32％，其中新德里为50％ 2010年发电量同比增长 6.0％ 2011年发电量同比增长 9.1％ 2011～2018年电力需求预期年增长7％ （本报实习记者李莹/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