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最危险的城市

信息来自：新闻晨报 · 作者：薛涌　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 · 日期：01-08-2013

2013-7-23

7月18日，底特律申请破产保护。底特律的故事，无疑将是历史教科书的经典，这部大戏怎么收场，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底特律破产本身，不仅体现了美国和世界经济的转型，也触动了政治、种族、法律乃至城市发展等诸多神经。底特律，仍然是一本还没有完全被打开的百科全书。

　　首先，底特律的破产是政府的破产。这在标榜以强力限制政府权力的美国，也非常罕见。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美国市镇村落破产的数量总共才60例。而美国的地方政府有将近9万个，包括仅几十个人的小村落。

　　底特律当然不是个小村落，它曾经是美国第四大城市，人口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经接近200万，即使现在缩水到71万，也还是美国第十四大城市。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底特律对于美国来说就相当于后来的硅谷。福特汽车生产线在这里创立，汽车城成为整个美国经济的龙头。其企业的管理、生产的组织，都为现代企业提供了典范。同时，工会也在这里崛起，汽车工会和雇主们达成优厚薪酬和福利的协议，界定了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待遇水平。底特律，就是二十世纪美国工业时代的一个缩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底特律的问题，用密歇根州长RickSnyder的话说，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酿成的。不过，进入本世纪后，底特律危机愈演愈烈。特别是美国汽车业在国际竞争中失势，使其陷入消沉。到1990年，底特律的人口仍然在百万以上，到2000年时跌到95万，也不过失去了5万人。但是，到了2010年，人口仅剩71万。底特律本来就是以黑人为主的穷困都市，流失的人口，多是些有资源迁移的中产阶级。这些人如逃难般地迁出，留下了78000栋废弃的住房，城市税源锐减。但城市的骨架还在那里，基本的服务还需要维持，这就使底特律的财政赤字成为一个无底洞。财政上的窘境，更加速了人口的逃离，进一步导致税源流失，形成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一位居民在广播里讲：她发现一位行迹可疑的人进入自己的院子，马上电话报警，但警方不来。这城市还能住吗？宣布破产前的底特律，五分之二的街灯已经熄灭，只有三分之一的救护车还在运行，许多地区连垃圾都没有人收，失业率达2000年的三倍，是全美失业率的两倍以上，凶杀率为40年来最高。二十多年来，底特律一直是美国最危险的城市之一。

　　到了2013年，底特律再也熬不下去了，只得和其所在的密歇根州达成协议，让州政府接管底特律的财政，以换取财政资助。州长立即任命了破产律师出身的KevynOrr监督底特律的财政。KevynOrr估算，底特律的财政责任高达180亿美元，有专家估计要达200亿美元左右。他和底特律的债权人以及工会双边进行谈判，一方面希望债权人免去底特律相当一部分的债务，另一方面希望工会在城市雇员的福利和养老金等项目上进行削减。可惜，这些谈判全部破裂，最终别无他途，只能宣布破产。奥巴马的政府发言人立即表示，总统没有计划对底特律进行财政救助。唯一避免破产的路径就此堵死。

　　论者指出，底特律破产，在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日后的司法纠纷将会旷日持久，很难预料最终的结局。首先，美国地方政府破产不仅罕见，而且所涉及的债务一般也不大。在底特律以前，2011年宣布破产的阿拉巴马州杰弗逊县，债务为42亿美元，这已是当时最大的地方政府破产案了；接下来是加州的橘县，1994年宣布破产，债务20亿美元。底特律的债务则可能突破200亿美元，这对金融市场将形成巨大的冲击。另外，底特律毕竟是座大城市，有2万前政府雇员还在领取退休金，破产将直接威胁他们的生活来源。底特律政府雇员中，就有40个工会，势力相当大。所以，底特律也不是说破产就可以破产的。

　　这就是底特律面临的现状：想活活不下去，想死也死不了。而这一出大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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